素执就这样住了三日。
三日里，二人没有过多的交谈，只是每日一同进食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。
起初，素执因被抽了记忆有些头痛，然而三日过后果真如司篱所言，不再疼了。
“你既已无事，那便走吧。”司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。
素执张了张嘴，本想再留几日照顾他的身体，却终究没开口。他那样高傲的人，怎么会肯让别人照顾？又怎么会愿意让别人担心自己的安危？这才作罢。
临走前，她看着湖中心的亭子，以及那精巧的阁楼，不知说什么好。但愿，他可以平安吧。
如果可以，她其实真的不想走啊。
最终，素执在百的带领下来到了古林的出口，一路上的葱葱郁郁，也终于见了边。
“姑…姑娘……你…你要记得我啊……”百怯怯地说，声音柔弱极了，对素执满是不舍。
“百，叫我素执就好。”素执笑了，怜爱地摸摸它的头，“我会记得你的。”
素执起身，走出古林，只觉得似乎离一切都远去了。她回过头，看见了百挥舞起的小爪子，以及它身后的古林，在那些树木面前，她就渺小如蝼蚁，如尘埃。而在树干后，她看见了那些曾来感谢自己的妖。有的挥手道别，有的目送她离开。
他们，是来为自己送行的吗？
真好。她微微一笑，看了很久，她才离去。司篱，这些妖肯定会守护着你，所以，我不必担心了。
素质就这样走了，走了很远，走了很多地方。她去了人族的领地，领略了大江南北的风光，感受着千年来人族的改变，尝了他们特有的食物，体会他们的风土人情。
她在人族的领地待了三年，三年里，她看了人族的春夏秋冬，见了各种各样的人，却始终在闲下来的时候想起司篱。她常常想，这个时候，他会在干什么呢？
每当品尝一道菜时，她总会想，他吃了饭吗？若遇到她都觉得美味无比的菜肴，她便想着给他带些尝尝。
走到街上，看到新奇的玩应儿，她会想他是否会感兴趣，看见一个身形像他的人，她会忍不住以为他来到了这里。走到哪里，她都觉得有他的影子。
莫名地，她就是总会想起他。
素执是仙，仙的一生很长，有着万年的寿命，三年对她来说弹指一挥间。可这三年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族的生活节奏感染了，总觉得……时光漫长。
在人族游历三年，她没有遇到自己命定的劫，也不知何时能遇到，只是每日无所事事，除了逛一逛，再无事做，比起锦绣殿的日子，清闲的很。
于是，素质打算打道回府。游历了这么久，她都没有遇到所谓的劫难，倒不如回家吧，胜过荒废时间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，就再也没能消散。回上界，就要回天羽州，回天羽州，就要回古林，回古林，就要去到阁楼，去到阁楼……就能见到司篱了。
三年了，他怎样了？
但素执怎么也没想到，等她再回来，会是这幅光景。
起火了。
火很大。
素执远远地望着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是夜，火光染红了了湖水，染红了天，似乎……还染红了那身穿水蓝色长衫的人。
素执猛然回过神来，发了疯地冲进火场，冲着那个人影而去。
“司篱！”
火中的司篱负手而立，站在湖心亭里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，仿佛局外人。
“跟我走！”素执拉过他的手就想带他走，却发现身后的人根本分毫未动。
“你怎么不走！”素执不可置信地回过身子。
“没用的。”司篱淡淡地说道，“都想让我死，那我就死了吧，倒省的他们一次次动手。”
“他们想杀你，你就死？做人还没必要这样吧！”素执有些生气，冲他吼，又想拉他走，结果被甩开了手。
“你我不过曾共度三日，你虽救过我的命不假，可我们也不算熟络，你无需操这个心。”司篱眼中毫无情感波动，“我也不知为何每每你来我都会遭如此下场，上次我抽了你的记忆，知你无意害我，可这次，我对你一无所知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
司篱的脸上赫然有着一个巴掌印，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红。
“是不是在你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你自己？”素执打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，“我可以容忍被你猜忌一次，可不会有第二次。我为什么救你？我的事，你管得着？”素执气极反笑。
“和我走。”素执拽起他的衣袖，带着他寻找出口。这次，他没有反抗，只是看着她，就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。
素执在火中兜兜转转始终没有找到出口，这火，是九天之上的凤凰业火，能燃尽世间的污秽，也能让仙族神形俱灭。
素执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烧尽了湖上的白莲，看着火舌跃动吞噬了阁楼，最后，只剩下湖心亭。
“莫找了。”司篱终于开口，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，“出不去。”
“即使任我牵着，你也从来没想过或者出去。”素执停下了，没有牵着他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紧。
“我的死活与你无关。”司篱的眸子中倒映了红色，在夜色中反倒更显迷人。
“你现在的行为没有告诉我你有多无畏，而是告诉我你就像一只不断伤害别人的刺猬！”素执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吼道。
“现在快连性命都不保的我还会有功夫去伤害谁？”司篱自嘲一笑，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瓜。
“你到底知不知道…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永远把自己的安全都建立在他人的鲜血之上！”素执第一次如此失态地歇斯底里，“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……”真的很高傲啊……
素执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，蹲下来，把脸埋进膝盖里。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只相处了三天的人如此，大概，是因为她用了三年都没有忘掉吧……
可面对他冰冷的防御墙，她真的很受伤，她不懂为什么他总喜欢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，他的眼里为什么就从来没有过任何人的影子呢？
为什么，她只是想救他，到头来自己却红了眼眶呢……
也许从心底里，她其实是心疼他的吧。喜欢伤害别人来保护自身的人很怕被人伤害，也总是最孤独最让人心疼的那一个。
“你想救我？”很久很久，司篱才开口，这次，他的语气里竟然带着……情绪的波动？
“是又怎样？”素执没有抬起头，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，即使哽咽的声音早就暴露了一切。
“来不及了。”司篱居然笑了，笑的苍凉，“本命古兽都要毁了，我又怎能逃过呢。”
满池的白莲，早就只剩灰烬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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